有毒、致命、廉价：菲律宾女淘金者的生活

　　菲律宾，萨加达/帕拉卡尔:在菲律宾，一个男人的世界在开采黄金——但最倒霉的是女人。

　　无论是烹饪有毒的汞锅，在泥池中搜寻廉价的希望碎片，还是清理沼泽——女性做着最辛苦的工作，却得到最少的报酬。

　　三分之一的非法采矿工人是女性，而女性在工作中死亡的风险是男性的90倍。

　　小型金矿专家梅吉·卡提巴克对汤森路透基金会表示:“矿山里有很多女性，但她们是隐形的。”

　　这项工作是非法的，临时的，甚至工资也不高。

　　但几个世纪以来，他们一直在帕拉卡尔(Paracale)以这种方式采矿。帕拉卡尔是一座沿海殖民地城市，在渴求黄金的殖民大国大举涌入后，这个城市的名字意为“挖运河的人”。

　　时至今日，他们仍在孜孜不倦地追寻着伟大的梦想。

　　“这里的生活很艰难，但我的孩子们给了我力量。他们是我的生命，”克里斯蒂·奥尔蒂斯告诉汤森路透基金会。

　　像往常一样，44岁的奥尔蒂斯在黎明起床，先醒来为她的七个孩子做饭，然后出发去一个她从稻田里挖出来的、填满泥水的自制矿井里寻找黄金。

　　奥尔蒂斯和她的丈夫使用压缩机采矿，这是世界上最危险的黄金开采方法，只有在菲律宾的一个小角落才能找到。

　　2012年，马尼拉以其严重的安全风险和健康危害为由禁止了它，而奥尔蒂斯一家对此毫不在意。

　　在奥尔蒂斯的注视下，她的丈夫潜入水下10英尺(3米)，通过一根连接压缩机的管子呼吸。压缩机将空气输送到水下，是她家最珍贵的财产。

　　奥尔蒂斯花了29,000比索(515.92美元)买了这台机器，这笔钱是她多年来精打细算积攒下来的，她小心翼翼地把国家福利补助金存起来:这笔钱只发给该国最贫穷的人。

　　当她的丈夫在地下跋涉数小时，用桶装满厚厚的泥土时，奥尔蒂斯进行了所有地上的仪式，以提取她能找到的任何金条。

　　由于没有防护装备，她穿着在家里穿的白衬衫和裙子上班。

　　她的工作和家庭生活几乎分不开。

　　奥尔蒂斯说:“有时候我忘记吃早餐，因为送孩子上学后我要直接去煤矿。”

　　她的脚浸在泥泞的水里，她把泥土捣碎，从一个用木头和香蕉叶做成的水闸箱里冲过去，希望水能挑出哪怕是一小块金子。

　　接下来，奥尔蒂斯用一种传统的木制工具，从一堆泥土和石头中提取金块，然后用汞(一种用于从矿石中分离黄金的有毒金属)煮黄金。

　　她的收入——一小块价值不到200比索(合3.56美元)的琥珀金属，足以让她们度过这一天。

　　“比昨天还幸运，”她说，“昨天没拿到金牌。”

　　奥尔蒂斯说，她每天的收入从0到1000比索不等，所以在经济不景气的日子里，她不得不上两班，向邻居卖木炭来养活她的大家庭。

　　“我不想永远这样做，我想回到我的家乡，”奥尔蒂斯说，她住在离出生地1000多公里的地方。“但我不想让那里的人知道，自从我来到这里，我就一直在苦苦挣扎。”

　　她的健康，她孩子的健康

　　全球约有1500万妇女从事手工和小规模金矿开采(ASGM)行业，估计有1.8万至2万名菲律宾妇女和儿童参与与ASGM相关的工作。

　　业内专家表示，在没有任何官方统计的情况下，实际数字可能要高得多，但所有人都认为，这份工作对女性健康和收入的影响不成比例。

　　根据世界银行2023年的一份报告，性别歧视以及对健康、安全和社会保护的漠视限制了女矿工的权利和经济机会。

　　世行分析了21个国家的矿业法律后发现，女性经常被禁止担任高层职位，从事同样工作的女性获得的报酬也不如男性。

　　根深蒂固的文化偏见也会阻碍更广泛的部门改革。

　　报告称，菲律宾妇女难以获得资金，尽管她们面临的危险增加了。

　　在Paracale，许多家庭将后院挖掘与家庭生活混合在一起，迫使女性在家务和照顾家务与高风险的淘金和混合汞之间取得平衡。

　　国际劳工组织(劳工组织)的一项实地调查显示，近73%的菲律宾女性受访者接触过汞，汞通常与怀孕风险和脑瘫等出生异常有关。

　　贾尼斯·加莱罗(Janice Galero)曾经在帕拉卡尔(Paracale)淘金、淘金和煮金，她说，在她停止采矿七年后，她的血液中仍然发现了高水平的汞。

　　2022年为评估采矿风险而进行的官方测试显示，大量女性血液中含有汞。

　　但是planetGOLD(一个联合国下属的项目，致力于从黄金供应链中消除汞)的一名代表说，国家卫生部和帕拉卡尔地方政府都“同意不公布结果，以避免社区恐慌”。

　　“卫生部向有关办事处和地方政府提出了建议……制定了一项行动计划来解决这个问题，”planetGOLD通讯官员Dawn Po Quimque说。

　　卫生部没有回应置评请求。

　　根据联合国环境规划署的数据，ASGM是世界上最大的汞使用者和排放者。

　　汞会损害神经系统、肾脏、肝脏和免疫系统，但由于它便宜有效而被广泛使用。

　　加莱罗现在是当地矿业协会的董事会成员，她说她希望提高人们对汞对健康的危害的认识，并结束她所在城镇的所有非法采矿——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因为许多当地人依赖黄金生存。

　　民间传说与传统

　　在该国人口最少的科迪勒拉地区的山城萨加达，女性在经期被禁止进入矿井隧道，以避免“厄运”。

　　然而，女性长老也被期望领导萨加达的仪式，以在矿山中获得丰厚的“丰收”，这是对女性在农业中传统的神圣角色的认可。

　　伊丽莎是一位受人尊敬的长者，也是20世纪80年代第一批获准在该行业工作的女性之一。她说，她仍然被禁止进入隧道，只能从事疏通、铲石头以寻找遗漏的金块或为矿工做饭的工作。

　　她说，男人专注于我的工作，而女人则是“多面手”，四处打零工来养家。

　　所以伊丽莎做导游，养猪，周末卖自制年糕和红薯。

　　利奥(Leny Lieo)等女性的收入很低。今年2月，利奥受聘从事淘金工作，而淘金通常是萨加达女性的工作。

　　49岁的Lieo说，她每天在Fidelisan村的矿山工作8小时，工资为300比索，低于她所在省份的每日最低工资。

　　她别无选择;种植水稻不再能养活她的家人。

　　“至少在这里，我可以赚钱买化妆品或口红，”她开玩笑说。“钱对我来说很重要，这样我的家人才能有饭吃。”

　　像她这样的工作没有任何健康或社会福利——她被认为是附加的。

　　“我不是一个矿工，因为我是一个女人。只有男人才被认为是矿工，”Lieo说着，拿起她的第二盆土准备灌水。“如果你是一名正式员工，你就有福利。而且你的薪水更高。”

　　然而，在预算缓慢的采矿业，终于出现了一些变化，维权人士看到了女性在该行业担任领导的空间。

　　“我们看到女性政治家，女性领导地方政府……但我们需要更多。我们真的需要更多的推动，特别是在妇女受到歧视的地方，”萨加达市性别事务官员格洛丽亚·皮拉蒙-朗巴扬说。

　　矿业改革

　　世界银行(World Bank)呼吁制定新的立法，承认女性在采矿业中的作用，并敦促政界人士解决女性矿工尤其面临的危险。

　　然而，在一个基本上是非法和不受监管的行业，改革是困难的，尽管这个行业生产了该国80%的年度黄金储备，养活了200万菲律宾人。

　　在菲律宾，该工业受“1991年人民小规模采矿法”的管制，该法将小规模采矿限于体力劳动，并禁止使用重型设备。

　　2012年，许多小型矿场被取缔，当时政府要求当地人成立采矿合作社或认证协会。

　　自那以后，大约有100个矿场获得了批准，但申请过程繁琐且资源密集，费用高达200万比索。

　　在帕拉卡尔，后院挖矿、压缩机采矿和其他非正式的金矿开采活动仍然猖獗，取代农业成为当地人的主要收入来源。

　　该镇6万人口中有一半以上从事采矿工作，但只有一个经过认证的人的矿山。

　　“人们会问:‘帕拉卡尔盛产黄金，为什么不富有?’”该镇副市长伯纳黛特·阿苏蒂拉在接受采访时说。

　　阿苏提拉说，实际情况已经与法律背道而驰，因为老矿逐渐枯竭，迫使小规模矿工挖得更深，工作时间更长，以维持生计。

　　阿苏提拉说，这将需要现代设备或炸药，而这两者都是法律所禁止的。

　　“在帕拉卡尔，采矿已经变成了一场赌博，”她说。

　　“随着小型采矿的复苏，我们看到女性越来越多地参与到采矿工作中，并担任领导角色，”这位副市长说。

　　回到Paracale, Shirley Suzara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这位51岁的女士经常埋头于文书工作，她在帕拉卡尔的家中工作，以改善获得资本和市场的途径，检查当地经营是否合法，并在她的监督下促进男女同工同酬。

　　Suzara说:“我们不从事地下开采，但女性在(黄金生产)的任何方面都很重要。”

　　正在与矿业社区合作进行性别改革的行业专家Katigbak说，到目前为止，这还只是一小步。

　　“尽管女性在决策方面仍然没有那么多的发言权，但我们看到她们现在正在寻找自己的声音。但这需要很长时间。”

　　“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1美元=56.2100菲律宾比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