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饱受打击的哈马斯如何在最近的杀戮中变得更加强大

　　首先是伊朗在海外的最高领导人伊斯梅尔·哈尼亚(Ismail Haniyeh)被安置在德黑兰的炸弹炸死。然后，以色列宣布，就在几周前，它杀死了哈马斯最神秘、最受尊敬的军事领袖。与此同时，以色列继续对哈马斯统治下的加沙地带的巴勒斯坦人发动有史以来最致命的战争。

　　以色列和哈马斯之间长达30年的斗争的最新结果看起来对伊斯兰运动来说是毁灭性的，它的未来充满了疑问。然而，哈马斯的历史、几十年来巴勒斯坦武装组织的演变以及更广泛意义上的叛乱逻辑表明，哈马斯不仅会生存下来，甚至可能在政治上变得更强大。

　　与哈马斯领导人接触的分析人士和地区观察人士认为，哈马斯最近遭受的打击，包括哈尼亚被暗杀，都是以军以牺牲长期战略成功为代价取得的短期胜利。外界普遍认为，哈尼亚遇刺是以色列所为。

　　国际危机组织(International Crisis Group)高级巴勒斯坦问题分析师塔哈尼·穆斯塔法(Tahani Mustafa)说，“这不会造成他们所希望的脱节，让人们感到恐惧或彻底失败，而是会产生相反的效果。”该组织为结束冲突提供政策分析。“以色列刚刚给了他们一张制胜的牌。”

　　加沙卫生部表示，以色列为报复哈马斯10月7日发动的袭击而发动的军事行动，已导致加沙200万居民中约90%流离失所，该飞地的大片城市被夷为平地，39000人死亡。加沙卫生部不区分平民和战斗人员。

　　尽管如此，当地居民和分析人士说，哈马斯不仅仍在运作，而且还在加沙及其他地区招募新的战士。激进分子也开始在几个月前被以色列赶出的地区重新出现。

　　对哈马斯来说，叛乱的逻辑意味着，面对一支强大得多的军队，仅仅是生存下来，就已经是一种象征性的胜利。这样一来，就有机会在以色列造成的任何痛苦之后保持持久的力量。

　　周三，以色列军方表示，他们在7月13日进行的一次袭击中击毙了哈马斯军事派别领导人穆罕默德·德伊夫(Muhammad Deif)，他被认为是10月7日袭击以色列的策划者。哈马斯尚未证实这起杀戮事件。

　　然而，德伊夫之死将意味着以色列多年来试图杀死他的努力的结束。他实际上是仅次于以色列头号通缉犯、加沙地带哈马斯领导人叶海亚·辛瓦尔(Yahya Sinwar)的第二号领导人。

　　以色列宣布德伊夫被杀的当天，哀悼者聚集在一起向哈尼亚告别。哈尼亚是在参加伊朗新总统就职典礼时被杀的。伊朗和哈马斯指责以色列是其暗杀敌人的幕后黑手。

　　他的失败对哈马斯来说也很艰难。地区分析人士认为，哈尼亚在伊斯兰运动中是一个较为温和的人物，是敌对派系之间的桥梁。他还被视为一位愿意推动调解的领导人，包括与以色列继续进行的停火谈判，尽管谈判步履蹒跚。

　　华盛顿中东研究所(Middle East Institute)的巴勒斯坦事务专家哈立德·埃尔金迪(Khaled Elgindy)说，“你把他干掉，传递的信息是:谈判无关紧要。”

　　他说:“我认为没有理由断定哈马斯会变得无关紧要。”“问题是:哈马斯在这之后会如何改变?我认为，有一个非常有力的论点是，领导层变得更加强硬。”

　　Deif取代了2012年被以色列炸死的军事领导人Ahmed al-Jabari，他的汽车遭到了有针对性的袭击。当时，他正在领导哈马斯方面进行调解，努力与以色列达成长期停火协议。

　　以色列数十年来针对其巴勒斯坦和地区对手的有针对性的杀戮行动有争议的记录。长期以来，批评人士一直认为，这种策略只是为新的政党或领导人成为以色列的主要敌人创造了空间，而取而代之的往往是更加激进的力量。

　　上世纪70年代，以色列杀死了共产主义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的军事领导人瓦迪·哈达德，导致该组织垮台。十年后，一个新的巴勒斯坦敌人取代了它:亚西尔·阿拉法特的民族主义力量法塔赫。以色列杀死了其颇受欢迎的军事领导人哈利勒·瓦齐尔，但未能削弱该组织。

　　成立于1987年的哈马斯一直在认真研究巴勒斯坦武装组织的历史，希望避免重蹈他们的覆辙。

　　自21世纪初以来，在巴勒斯坦人看来，哈马斯已经成为扛起武装抵抗以色列占领重任的组织，而其他组织的军事能力则逐渐减弱。

　　随着和平谈判在21世纪初破裂，哈马斯的力量增强了。以色列对其领导人，包括其联合创始人的几次暗杀，都未能使该组织脱轨。

　　哈尼亚的人生故事提供了一个不同的教训，说明以色列试图使哈马斯丧失能力的一些意外后果。他是被以色列从加沙驱逐到黎巴嫩南部的400名巴勒斯坦人之一，当时黎巴嫩处于以色列的军事占领之下。像哈尼亚这样的人物非但没有被边缘化，反而更受欢迎。

　　分析人士说，也许哈马斯生存最重要的原则是不要过度依赖外国支持者的物质支持。

　　到目前为止，即使在以色列加紧对加沙的包围之际，哈马斯似乎仍保持着这种自力更生的态度。伊朗是哈马斯资金和武器的主要来源。哈马斯在10月7日使用了它的无人攻击机。但现在伊朗也在努力避免自己被拖入一场地区战争。

　　哈马斯武装分子有自己的工程师，他们知道如何利用他们在地面上找到的任何东西，从从以色列基地掠夺来的物资或伏击以色列车辆，或者从未爆炸的弹药和坠落的无人机中提取材料。

　　穆斯塔法说:“他们在资金和培训方面得到了很多外部支持，但在后勤方面，很多都是自己做的。”“这就是为什么，即使是现在，差不多10个月过去了，你还没有看到阻力减弱。”

　　并不是所有的哈马斯观察家都认为哈马斯能够承受目前的压力。伦敦研究机构皇家联合军种研究所的迈克尔·斯蒂芬斯等一些分析人士认为，空袭将造成足够的暂时损害，迫使哈马斯做出更多让步。

　　阿拉伯报纸Al-Ayyam的巴勒斯坦政治分析家阿克拉姆·阿塔拉(Akram Atallah)说，哈马斯在这场战争中会受到严重打击，不仅在军事上，在加沙的支持方面也是如此，该地区“一直是哈马斯的重心”。

　　他说，人们认为哈马斯获得的支持大部分来自加沙以外的地区，比如被占领的约旦河西岸的巴勒斯坦同胞。

　　“这是可以理解的，原因很明显:付出代价的是加沙居民，”他说。

　　他说，在以色列的进攻结束后，哈马斯将永远无法领导加沙地带。他说，不仅以色列及其在华盛顿的主要支持者会拒绝这样做，巴勒斯坦人也会拒绝。

　　斯蒂芬斯说，即使有了这样的决心，哈马斯的反对者也没有采取什么行动来确保有人可以取代哈马斯。

　　“没有人想去那里，因为没有人想承担这个问题，”他说。“谁来解决巴勒斯坦问题?”现在看起来对哈马斯来说很糟糕，但还有什么其他选择呢?”

　　穆斯塔法预测，加沙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陷入权力真空，以色列将在哈马斯武装分子重新出现和消失的地方进进出出。

　　阿塔拉说，即使以色列最终对哈马斯进行了决定性的打击，唯一的问题是下一个出现的是谁。

　　“只要有人占领，巴勒斯坦人就会继续战斗，”他说，“不管有没有哈马斯。”

　　本文最初发表于《纽约时报》。